流年暗度,光影飛馳,不知不覺間,晝夜到了交替輪換、平分秋色的時候。“秋分者,陰陽相半也”。此刻,天,一半清朗,一半遼闊;地,一半收獲,一半生長。天與地被光陰細細描摹,勾勒出層層疊疊、濃淡相宜的金黃與赭紅、湛藍與潔白。在這“乾坤肅穆,寒暑均平”的時令,一切來得剛剛好,美得剛剛好。
秋分時節,豐收的喜悅像漲滿了的潮水,四散奔流于田間地頭。春播秋種,春華秋實。秋分之際,歷經風雨,飽吸日月精華的莊稼與果實終迎來“交卷”的日子。稻穗謙遜地彎下腰來,將無邊的金浪鋪向天際,高粱挺直了腰桿,興高采烈地等待檢閱;蘋果和石榴的臉頰被陽光曬得緋紅,橘子綴滿枝頭,恰似一個個紅色的小燈籠,點亮了莊稼人嘴角的笑意。田野上,他們俯身向大地撿拾起慷慨的饋贈;曬谷場上,谷粒在陽光下攤開,盡情地揮散水汽,等待歸倉。轟隆隆的機器也開進農田,用那孔武有力的設備將沃野上的希望收割。孩子們在田埂上追逐,踩著松軟的泥土,笑聲里裹著豆莢在日頭下噼啪歡笑的脆響。這熱鬧的景象,飽滿的喧嘩,正是秋分贈予大地的。
“琴彈南呂調,風色已高清”。暑氣漸遠,秋分贈予人間的,是那爽朗明澈的心境。秋高氣爽,天遠地闊,秋分時節,恰是秋天最好的時候。天空清朗,一碧如染,明凈得像一面碩大無朋的藍色鏡面,倒映出秋的那顆豪邁之心。秋光不似春色嬌怯,而有一種坦蕩的朗澈。她送來的風,颯颯然如仙人忘情時的彈奏,利落爽快;她送來的雨,疏朗灑落,滌蕩塵埃,鋪展出千里萬里的明凈澄澈;她送來的陽光,慷慨無遮,遍灑山河原野,贈予萬物通透神圣的金黃。她的一切令人肺腑清醒,心情開闊,自然爽朗。古詩上所言秋日勝于春朝,正是秋分贈予我們的這份無掛無礙的豁達心境。
秋分過后,并非凋零的起始,反而蘊藏著愈加深邃的期許。“霜葉紅于二月花”,這季節的絕唱,從來不是衰敗的哀鳴,而是生命在沉淀、在蟄伏、在等待。田野雖然空曠了,倉廩深處卻已堆滿來年等待播撒的種子;百花與樹葉雖然凋零了,卻會在來年化作春泥開出更絢爛的花朵,冒出更繁茂的枝葉;蟬聲雖然沉寂了,那曾震徹山林的鳴響已融入季節的紋理,化為來年生命律動的序章;河流雖然瘦削了,它在山石間刻下的深邃痕跡,正默默積蓄著迎接春潮的力量;長空雖然雁字南書,那遠去的翅膀卻將北方的眷戀,繪畫成歸航的地圖。秋意愈深,愈是對溫暖的眷戀入骨;秋色愈濃,愈是向澄明的深處行去。秋分贈予我們的從來未止當下,還在遠方,還在生命更蓬勃處。
秋分,是生命在告別中醞釀的驚鴻一瞥,是季節在謝幕前預備下最慷慨的盛宴,她將美好塞滿人間的掌心,以待那漫漫嚴冬。(龍鋼公司 李海燕)